第二百四十二节 红色的功业 二

大家和老高之间早已不分彼此。王艾和老高之间更亲密、更随意一些，可其他人也不差，作为这支团队的大家长，老高要关心的事情太多了。有几个原生家庭不幸福的队员在成名后遇到了很多麻烦甚至是阻挠，全靠着老高想办法甚至直接介入帮助解决，这才尽可能的保留了当初那支团队的完整，保留了国家队最珍贵的默契。王艾能帮助队友的是职业前途，而对原生家庭的问题则束手无策，因为他是同龄人。小哥们一起商量前途的事儿可以畅所欲言，可说到各自家庭的事儿，总是会难以启齿，找老高就方便多了。老高对大多数人来说是又当爹又当妈，陪着这批孩子从无人知晓到名满天下，从训练场上的淘气少年到为人夫、为人父。这16年是这批队员最好的年龄，可对老高而言，同样是最好的年龄。国家队主帅的薪水已经上升到了1000万，可对老高而言，他早就可以在职业队赚2000万、3000万，他却依然选择了国家队。说是舍不得这支队伍希望带队去创造更辉煌的成就，甚至从经济上也可以在广告代言方面有所补偿，是有道理的，可其中也有舍不得这批孩子的因素。许多人已经习惯了他、习惯了在他麾下任性妄为、想说啥说啥的日子，真给了别人带难免要吃亏、受委屈。最终，也有报答国家的浓重含义，只是他不说，别人也不说罢了。在昨天之前，大家还没明确的意识到这个问题，大家还在昂着头瞅着里约热内卢的马拉卡纳体育场，大家还在低着头算计着该怎么对付荷兰队这个强敌，一直到云开雾散，重新杀回到大力神杯面前了，尤其是看到世界各国媒体都以“最后一战”来形容接下来的比赛时，才仿佛集体回神儿了一样意识到和高指导的分别就在眼前。机舱里的沉默与机舱一角小声的技战术探讨形成了鲜明对比，这样怪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飞机降落、教练组讨论结束、老唐他们呼唤大家背行李准备下飞机时也没结束，一直到飞机挺稳了，老高从后边慢悠悠溜达上来。队员们的情绪已经要冲口而出了，老高却只是冷淡的回头扫了一眼机舱，说了声：“走”，然后便第一个走了。众人只好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惆怅，依次站起、依次下飞机，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重新放在比赛上。国家队没有“慈母”，只有“严父”，唯有“严父”才能磨砺出意志如钢铁的男儿们。大巴车抵达的时候众人才发现，熟悉的“海边别墅”又出现了，众人都暗暗松了口气。酒店再好，也难免人来人往，难免环境逼仄压抑，还是这朗朗晴空的海边别墅好。天有多高、海有多大，行动就有多放松，心灵就有多自由。上届世界杯领队是韦迪，但实际上日常事务都是雷奥妮做主，所以才得到了历届所有国家队都没有过的待遇。花费还在其次，关键是社会评议和观感不太好，在大多数中国人还“蜗居”的时候，你们出国比赛住别墅，是为国争光还是享受来着？这样的疑问在上届世界杯之后没少了在社交媒体上出现，因而本届世界杯带队的郭炳颜就做出了调整。不过在雷奥妮的建议下没有封死，雷奥妮告诉他住宿环境的不同会影响队员和队伍的心理状态，相对来说，空阔的别墅可以培养较为松弛的状态，酒店则可以保持较为紧绷的状态。所以国家队住什么地方就保持了多种选择，会根据教练组的建议来做决定。决赛周期住别墅，正是教练组的提议，理由是大家很累了。不说阿根廷、荷兰这两场多么艰苦，就世界杯三四天一场比赛的节奏本身也不轻松，相当于三个半星期的一周双赛。为了缓解疲劳，蓄养精力，给主力们喘息之机，就有了这座略显狭小但非常宁静的海边别墅的出现。放好了行李、分配了房间，众人便到一楼餐厅吃饭，远道而来的中国大厨在陪伴了大家20天之后已经弄清了教练组的营养餐要求以及队员们个性化口味的倾向，搞出来的午餐既丰盛又美味，很好的缓解了大家的心绪。午休一小时，教练组召集大家召开比赛总结会。从教练组的战术设计到队员的赛中执行，从技术运用到组织配合，从攻防转换到对对手的战术拆解，从进攻到防守，从集体到个人，该夸的夸，该骂的骂。条条款款、细致分明，在战术总结会上没人例外，教练错了要承认，队员错了要挨骂，教练要在总结中提高，队员也要在总结中提高，这里没有超巨、没有50年最佳，有的只是集体中的一员。总结会开到了傍晚，在吃过晚餐略休息过后全体开往训练场启动恢复性训练，同时融入教练们对下一场对手的初步研判后的一些针对性训练。晚上九点，疲劳的队员们在训练场中或站或坐，这是大家总结一天训练经验的好时候。老唐也坐在大家中间，听着大家的讨论，时不时的插话，当然也时不时的被队员反驳。而老高则一个人坐在阴森的场边长椅上，只有偶尔撩动的火星显示那还有个人在。刚上完厕所的王艾溜达回来，站在老高面前和他大眼瞪小眼，半晌王艾道：“还以为你没感觉。”老高失笑摇头，挪了挪屁股：“坐。”王艾坐在了上风头，老高狠吸两口掐灭了烟头，起身扔进垃圾桶里，回来重新坐下，望着热闹的时而有队员互相打闹的训练场中间那块灯光明亮的地方。千言万语、万语千言，此时都化为了树荫下、夜色里肩并肩的沉默。两个沉默如山的男人就这么静静的享受着彼此已经进入倒计时的共处时刻。前路依然光明，此时无限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