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明明暗暗的长街小巷往城北而去,夜里的风势渐紧,吹散了她面上两抹桃花红。秋时的衣服如今已经显得颇为单薄,冬意来袭,一刻也不得闲。
“我不冷,”纪莞初哀怨,“我心里疼,顾不得冷。”
楚故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得笑出了声,“你这次打探,总归还是知道了苏璧姑娘的一些情况。无论属实不属实,都算是让你在看星盘的时候有了一些参照。莫要萎靡不振了,乖。”
说罢,他驻足停身,稍稍探前,伸手覆上纪莞初的头顶。
纪莞初轻哼一声,颇为享受地忘他身侧缩了缩。所幸如今夜幕低垂,若不然定会引得行人侧目,姑娘们泪奔而去。
从春风紫陌楼往北不过两条街巷,便是这清水城中另外一处声色场所,名唤明月红尘。此处与春风紫陌遥相呼应,以定鸾长街为楚河汉界,阴阳泾渭分明,构八卦之局。
纪莞初站在明月红尘楼之前看了好一会儿,透过虚掩的窗户门帘,能隐隐约约看到内里的绰绰人影。门前不住地有黑顶轿子来来往往,直接便绕过了正门,进了后院。也不知究竟是遮遮掩掩来寻欢的老爷少爷,还是被人唤去府上侍候归来的伶人小倌。
纪莞初叹了口气,挽着楚故的胳膊继续往前走。平心而论,相对春风紫陌楼的奢华富贵,她更喜欢明月红尘楼清幽雅致的中性格调。
不曾想还没走出几步,便听得后头传来了推推搡搡的辱骂声,在门前沉寂的街上响起,颇显声势浩大。
转身一看,只见那明月红尘楼门帘掀开,三五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自楼内鱼贯而出,手中拿着马尾长鞭,面色不善。
前方青石地面上伏着一个长发凌乱、薄弱瘦削的男子。身上冰蓝长袍,血迹斑斑。
“你若是这般不识好歹,便不要怪我们明月红尘楼不留情面。这里是青楼窑子,不是茶馆善堂。要么卖身签契,要么滚!”
说罢虚空抽了一鞭,响声清脆。
地上之人身子剧烈一抖。
而后这几人回了楼里,街上重新恢复了之前清幽的模样。纪莞初站在原地,看着匍匐在地面上久久不动的身影,怜悯之心瞬时间便泛滥开来。
她拖着楚故的手回到近前,蹲下身子将那人扶起。此时才可得见,这人纵然已经神志迷糊,怀中却依旧紧紧地抱着一把断弦古琴。
纪莞初抿了抿嘴,费了一番力气才将他手中的古琴拿出,而后与楚故合力施为将他放在楚故背上。
“走,我们回家。”
楚故点头跟上。
可不曾想还未走出丈余,纪莞初便听得身后楚故一声惊呼,“阿莞,糟了!”
这声惊呼吓的纪莞初一激灵,当下就停下转身问道,“阿故怎么了?”
楚故平日里虽然爱粘她,可实打实的是天塌下来也不动声色的性子。而今连他都被惊得喊了出来,恐怕是真的出了什么大事。
“阿莞,他在流血。”
楚故颦眉深锁,半步也不敢动。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逐渐被湿润的液体浸湿,鼻端敏感地嗅到了一丝逆着风依旧萦绕在身侧的血腥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