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在城墙上找到爱丽丝跟安娜的时候，天色尚且还早，他手中剑锋上沾染的血迹也尚且还温热着，一如这暖风和煦的季候般，但映入爱丽丝眼中却只让她觉得心底泛起阵阵冰寒。
“老师，你……你回来了？”
她望着淡然将剑刃血迹甩去，此刻正在还剑归鞘的男人，心里想问他这趟究竟杀了多少人，但真正说出口的却完全只是一句不咸不淡的问候罢了。
陈默看着爱丽丝这副模样，当然也清楚她真正关心的问题是什么，于是摇头说道：“有两个大贵族世家都是持反抗的态度，所以我就把那两家都收拾了，剩下一家还算老实……不过也许是他们看到我身上沾染的血迹，还有手里正在淌着鲜血的剑刃，所以畏惧害怕了，嘛……总体来说结果不算坏就是了。”
陈默口中所谓的“收拾”是什么意思，爱丽丝瞬间就明白过来了，他当然不可能坐下来跟大贵族讲道理，所以只能挥下屠刀才能收拾得了他们。
“辛苦……老师了……”
“分内之事，不辛苦。”
陈默面色如常摆了摆手，仿佛听不出爱丽丝语气里的异样一般，紧接着他目光眺望向城墙下方，围绕在王城四周的是纵深达到上百米的兵营，一顶又一顶营帐密密麻麻层叠在一起，将整个王城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营帐缝隙之间，属于护城军队的士兵们正在抓紧时间休息着，他们或是行色匆匆的经过营帐通道，或是升起篝火烹煮食物，或是怀抱武器闭目养神，整个营地上空都飘荡着沉闷且紧张的气氛，像是潮湿的铁锈，又像是荒漠的灼热，除了走动声与器物碰撞发出的声响之外，营地内竟然找不出任何一个开口说话的士兵出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冷酷肃杀的冰冷表情。
“这才是真正能杀人的军队啊！”
陈默站在城墙上发出了赞叹，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沾染着血迹的衬衣领口，随手往身上掸了掸，血迹立刻像是飞灰般消失不见，然后他转头朝爱丽丝问道：“陛下要下去看看这些士兵们吗？”
“嗯。”爱丽丝轻咬嘴唇点头说道：“他们……都是赌上了生命在为王国而奋战，昨天加上今天，已经有好几千人被这个残酷的战场所吞没，或许再下一次的交锋，他们中还会有更多人没办法活着回到王城，那么……既然他们注定了无法生着享受荣耀，我至少也要让他们在英勇赴死之前，得到一位军人最大的荣光！”
爱丽丝说出“赴死”之时，眼中流露出强烈的悲伤与不忍之色，但她却不得不继续说下去。
守卫王城的战争，杀敌也好，被杀也罢，两边的伤亡都是无可避免的，侵略者想要奴役城内之人，而城内之人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成为侵略者的阶下囚，那么唯有殊死一战才能化解这份矛盾。
她不想看到这些忠诚的士兵踏上注定死亡的战场，然而事实却是……他们不得不死！
“陛下能有这样的觉悟，作为您的老师，我真的很开心。”陈默微笑着轻拍了下爱丽丝的肩膀：“那我们现在就下去吧？远处敌营的炊烟已经很淡了。”
“好……”
爱丽丝努力想像陈默一样露出个轻松的笑容来，但她却发现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脸上的肌肉都像是僵掉的石头一样，一丝一毫都不能笑得出来，哪怕纯粹以面部肌肉催动的假笑她都露不出来。
“老师……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吧？”
“难看？”陈默回头端详着爱丽丝的面容：“与其说是难看，我倒更愿意称这种表情为沐浴了战争洗礼之后，坚韧而顽强的战士的表情。”
“老师你真会哄人……”
“哄没哄你，你问问安娜不就知道咯？”
陈默一句话把话头转向站在爱丽丝旁边的安娜，她也是赞同点头道：“陛下现在的表情，一点都不难看！”
随着安娜的话音，陈默手指微动，一团清水凭空而生，快速在爱丽丝眼前扁平拉伸成镜面，其中倒映出少女清丽无俦的面容，也映出她满脸严肃坚定的表情。
“这……是我？”
爱丽丝有些恍惚的伸手轻轻抚摸嘴角，镜中那位坚强的女战士也跟着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陛下，您如果想看望守城军里的士兵的话，现在就该下去了。”
陈默望着远方地平线逐渐扬起的沙尘，再次开口提醒道：“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
爱丽丝微微点头，水镜在她眼前散去，随即她便迈步往城墙瞭望塔走去，通往城外的楼梯就在瞭望塔中。
片刻后，当她踏出城楼之外时，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息夹杂着干燥沙尘扑面而来，让她前进的步伐略微迟缓了一瞬。